“诶？芈漙你还没加入社团吗？”
“啊，是呀，我还没看有什么社团呢。”
“喏，这个是社团列表，你可以看看。”
我接过好友给的传单。
我是灼华高级中学的新生，芈漙。和其他中学一样，灼华中学也有非常丰富的社团活动，刚入学的我们现在就在纠结去哪个社团。
“Spb街舞……一百多人。”
“芈漙喜欢倒立旋转吗？”
“诶。Kdo韩舞……近两百人。”
“想象不出来你跳韩舞的样子。”
“梦漫社……足足三百人。”
“噢？那个全是二次元的社团吗？好像很松散的样子。芈漙对那些不感兴趣吧？”
如她所说，这些大社团都让我兴趣缺缺。
“呃……这个社团只有两个人诶？”
——“麻雀部。”
“啊？哦——你说的是麻雀部。”她露出感到费解的表情，“说到GD省的高中生麻雀，最强的毫无疑问是华南中学吧？我们灼华高中似乎没在大赛中拿过好名次。灼华的大家都对麻雀没什么兴趣呢。”
如今麻雀已经是现象级的运动了。不过似乎GD省里喜欢麻雀的高中生都去华南中学了。
“芈漙，我觉得这个社团就很适合你哦～”
“什么？PMCA音乐社……”我凑近一看，“Pop music collection association……真是的，这种摸鱼的听歌社团是你自己想要进吧？”
“嘿嘿，暴露了。我还以为芈漙很呆萌呢。”
唉，我有那么呆吗。总是被他人称呼是“单纯”、“天真”...
我觉得应该不是在夸奖我。
我重新拿起传单，又看了一眼。
“麻雀部——成立于2000年。”
居然是那么早的社团啊，已经过了二十年了。传单上的麻雀部没有像其他社团那样缤纷的活动介绍，只有寥寥几字介绍基本情况。
即便如此，我的好奇心仍被激起。
……
“你好——有人吗？”
麻雀部的活动室位于教学楼最边缘的深走廊上。附近的教室都是平常用作物理和化学的实验室的旧教室。
“来了。”
门打开，一位蓝发学姐站在我的面前。
她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，长发刚好及肩，完美符合学校标准。戴着一副圆角矩形黑框眼镜，看起来很会读书。
怎么说呢…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知性的气质。她的脸上还挂着有余温的微笑，像是刚遇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一样。
“你好呀学妹，是来参加麻雀部的吗？”
“嗯……其实只是想先看看。毕竟我不会打麻雀啊。”
“这样啊。不会其实会更好一点。”
“诶？”
“哈哈，你先进来吧。”
学姐，果然很优雅。
……
“我叫逯禔，高三2班，是麻雀部的部长。”
“学姐好，我叫芈漙。”然后惯例性地指了指头上团装的头发，“恰巧喜欢吃米团子。”
“米团子……芈漙。噗嗤，这个名字有意思。”
太好了，这个梗又取得效果了。
“芈漙，现在人很少，你要来看看的话，只能给你看点麻雀比赛的视频了哦。”
“哦哦，可以的，毕竟我完全没了解过。”
我只知道麻雀是四个人围成一桌的游戏，而看过比赛之后——
麻雀原来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多了。
两到四个人，每人手持手牌，在每一轮中各从牌堆摸一张牌并打出一张牌。在这个循环的过程中，率先将手牌拼凑成指定花色的，即为赢家。
不仅各个地区有各自缤纷的规则，每个规则还了都包含了许多有趣的花色组合——猜想别人的组合，沿着自己的计划，由局势而发生改变的策略……麻雀是一个非常有学问的棋牌游戏。
“自摸，清一色，80分。”
“清……清一色？这个叫清一色的好漂亮，全都是一种花色诶。”
“是吗，原来你喜欢这个啊。嗯，清一色不仅好看，做出来的得分也很高。”
“噢。那，麻雀的规则又是怎么分的呢？”
你现在看的这个规则是中庸麻雀，是世界泛用的比赛规则之一。中庸麻雀上是改自现在很流行的两种比赛规则——国标麻雀和立直麻雀。”
“国……标？”
“国标，是ZH国为了把麻雀转变成体育竞赛而制定的规则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前，ZH国的竞赛麻雀环境远远比不上早就把麻雀最为体育赛事的JP国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确实，我记得大人那一辈对麻雀更深的印象不是比赛，而是赌博。
“后来在一批雀士的引领下，国内的麻雀才逐渐形成规模。至于立直，是JP国的比赛规则，不过近年来传入了我们ZH国，流行势头甚至盖过国标呢。”
“怎么样，感兴趣吗？要不要试试实体的麻雀？”逯禔学姐左手捧着早已准备好的一盒迷你麻雀，右手的指尖划过麻雀牌，“实际打起来又是另一种感觉哦。”
“嗯！我非常乐意！不过……”我环顾四周，“麻雀部只有学姐一个吗？”
奇怪，招新传单上明明写着麻雀部有两人呢。而且，也没看到在我之前加入的其他新学生。
“这个嘛……”学姐表情变得尴尬，食指稍微挠脸，“其实之前也有来过别的高一生，但是他们都没有选择加入。”
“这样啊。但是高年级的应该不止学姐一个吧？我记得招新传单上写着……”
“呃...那其实是...”
“好啦，逯禔。”一个陌生的男生的声音突然从杂物间传来。
随着杂物间的门开启，一位火红头发的学长边挠着头边走了出来。
“阿，阿懿！”逯禔学姐眉毛挑的老高，“你怎么...”
“哈哈，我再不出来你就没法解释啦。”红发学长从上衣口袋中拿出眼镜戴上，朝我挥了挥手。
“你好，芈漙学妹，我是逯禔的同班同学，钟清懿。”
……
钟清懿是我的青梅竹马。
他有着如同灼烧着的火焰一般的发型，看起来就很有活力。实际上，他是个经常尝试各种事物的人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一直在追逐他。
“阿懿，恭喜你啊，居然真的被选为学生会会长了。”
“你不也是，说要当副会长就当了。”
那是因为我想要待在他身边啊。
“哼，我要当会长都是手到擒来，只不过念及你的面子才屈位当副会长的。”
“哈哈，好好好，逯禔副会长。”
高中，我很幸运地与钟清懿分到同一个班。
他十分上进，高一就想担任三个年级的学生会总会长。
不过他能竞选成功，也在我的意料之内。
以往，根本没人关心现在的学生会会长是谁。
这届的高一生钟清懿则带来了新气象。他努力了解学生们各方面的需求，并组织学生会参与建设，在整个高中产生了巨大影响。
能帮上忙，我也很开心。
虽然一开始的目的只是跟着他而已……但是，他带我体验的各种事情，也都很精彩。
最复杂而又最牵动我的，就是〈麻雀〉了。
……
“麻雀部？”
学生会活动室中，钟清懿突然向我提出，他想创立一个社团。
“是啊，我想创立一个麻雀部。”
“原来你还玩那个吗，我怎么不知道。”
“其实玩了有一段时间了。据我所知，灼华中学曾经有女学生参加了全国麻雀大赛，并夺得冠军。”
“有那回事吗？”我感到陌生，“学校的荣誉墙可没有写这个。”
麻雀自2000年革新规则以来，已经在中国全面流行。要是灼华曾经有麻雀冠军，理应会被记载在荣誉墙。
“那个，似乎另有蹊跷。游老师告诉我，2000年第一届全国新高中生麻雀大赛的冠军就是灼华的。可是我稍微调查了那场比赛，发现一件非常诡异的事。”
游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。
“什么？”他充分调动起我的好奇心。
“所有选手的名次都有登记，唯独冠军的信息，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，仿佛这场比赛本来就没有冠军一样。”
“怎么会有这种事……那名女学生也太可怜了。”
“是啊。这是在我接触了几天麻雀后的发现。我相信，游老师说的那个女学生一定存在。”
“所以……？”
“我想靠近她。”
钟清懿很认真地看着我。
“我要去全国，我想靠近麻雀的巅峰。这样一来，我一定能得到那个女学生的线索。”
“阿懿……”那份坚毅我其实很久没看到过了。
是啊，钟清懿就是这样积极到不得了的人。
“怎么样，逯禔，要和我一起吗？我们一起创立麻雀部，一起走向巅峰。”钟清懿向我伸出手，“不过要是你不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放弃。”
“……你都说到这份上了，那我就陪陪你吧。”
我怎么会拒绝。一直以来，我都想和他创造独特的回忆。
“麻雀……一定会很有意思。”
这不正是创造回忆的机会吗。
……
gz市体育馆休息室。
“赢……赢了……”
“是啊。”
2019年GD省地区高中生麻雀大赛，我们打破了华南中学多年以来的晋级垄断，成功进军全国。
小小的麻雀部，加上我和钟清懿只是刚好五人。
虽然晋级全国是我们势在必得的目标，但是成功的那一瞬间我们真的很开心。
“去年八强就落败了，没想到今年居然可以脱颖而出……”
“这样下去，说不定真的可以拿到全国冠军啊！”
华南也算是全国强校。击败了华南的我们，实力一定是毋庸置疑的——那一刻，我如此感觉。
“阿懿，你说……”我看向钟清懿。
“可以的，我们一定可以。”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。
大家都很乐观，特别乐观。
不然，也不至于被绝望吞噬得如此彻底。
……
全国大赛第一轮，立直赛区。
“很遗憾，这下结束了。”那个人如此说道。
我们站在休息室的屏幕前，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赛场内，钟清懿低着头。
“18000分。”
“……”
当时那种状况，任我们灼华麻雀部的谁上去都改变不了。
“太惊人了！南风局第一局，亓兑幺选手就点和了钟清懿选手，并夺去了灼华最后的10000分！”
击飞，对局提前结束。
钟清懿仍然低着头，毫无反应。
“阿懿！”我拉开休息室的门，冲向赛场。
可怕的不是首轮就被淘汰，而是首轮根本无法动弹。
〈高中生顶点的三人〉之一，亓兑幺，仅用了一场东风和一局南一，就夺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撑住的60000分。
在立直采用允许击飞的规则下，可以凭借连庄或者和大牌来直击对手，使其分数低于零，提前结束对局。
“阿懿，阿懿！”我扶起钟清懿的同时，感受到肩头有股热流。
“阿……懿？”
已经很多年，没有见过钟清懿哭泣了。
另外两位选手已经离开，只剩下我们两个和站在一旁的亓兑幺。
“……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不起……但是，只要是比赛，我就会使出全力。”
那个亓兑幺如此说道。
我无法忘记那个扎着小辫子，头发翠绿却又比鲜红还炽热的男生——他如同这场麻雀的绝对支配者，容不得任何人忤逆。
这就是〈高中生顶点的三人〉吗，亲身体会过才知道实力的差距。
沉默中，我扶着钟清懿离开了赛场。
……
不久后的某个下午，活动室。
“抱歉啊副会长，高三还是学业为重……”
“是啊，能进全国已经很了不起了……已经，足够了吧……”
“那，我们走了哦？”
“嗯，我知道了……”
敞开的大门外什么也没有。
我攥着拳头。
我能理解他们。他们本来就只是因为喜好，或者对我和钟清懿的憧憬而加入麻雀部的。
所以，既然看到了那样的画面，有所自知并选择放弃也是无可厚非。
但是，我不相信他会放弃。
因为，我从未见过他放弃。
就算这几天，教室里的他郁郁寡欢。
我也相信，钟清懿一定会回来的。
所以我像往常一样，在这里等着他。
“逯禔？”活动室的门被推开。
“阿懿？”我马上从座位弹起，但是很快就发现不是他。
“……游老师……”
“是我啦。”娇小玲珑的游老师走入活动室，“我听说了你们参加比赛的事了。”
“我们，根本就没有希望，不是吗？”
我坐回座位，冷冷问道。
此刻，我多么想让钟清懿来否定我。
“据说，灼华中学当年有一对和你们很像学生。”游老师坐在了椅子上。
“他们也是青梅竹马，也与麻雀扯上了关系。
“不过，是那个女学生主动要打麻雀的，而男学生负责支持她。”
“那个女学生，是不是您之前和阿懿说的……”
“是啊，就是那个成为顶点，却被遗忘的女学生。”
“那，他们如今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，毕竟我只是灼华的新老师嘛。”
“不过，我能想向你传达的是，男学生曾一度因为麻雀和女学生闹过矛盾。”
“麻雀有什么好矛盾的？”
“……因为他们是一对情侣。”
“诶？”
“男学生因为女学生忙于麻雀而缺少时间陪他而不满。不过后来他还是释怀了，决定支持女学生到底——
“逯禔啊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猜不到。”
“女方那边，是因为，她把麻雀当作自身最终要追求的东西；而男方，意识到他们的回忆不是爱情里最重要的部分。
“而那个最重要的部分，是协助彼此实现自我。”
“游老师……”
“我也看着钟清懿干这干那两年了，从没见过他会如此失落。想必，他在麻雀上付出了比积极还要更高层次的情感吧。”
比积极还要更高层次？
“你呢？你刚刚问我那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？你自己喜欢麻雀吗？你甘心放弃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
可恶，为什么感觉这么难受。
我终于意识到，原来那和钟清懿无关，仅仅只是我自己的事情。
“我……我虽然说是不希望看到阿懿就此放弃……”
声音颤抖。
“但其实自己也非常不甘心……大家就这么离开，我落寞得不得了……”
泪水流淌。
“那就去支持他吧，他如果真的喜欢你的话，也会支持你的。”
我点点头，跑向教室。
……
第三年。
我辞去了学生会的工作，而在学生和校方的强烈要求下，钟清懿依然是学生会会长，并在高一新生开学典礼上发表讲话。
“今天也没有新人……果然还是需要我去宣传吗？”
“不，我们说好了，阿懿不能露面。不然就变成你的名声吸引大家来玩麻雀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们需要的是和我们一样，从零开始，打心底里喜欢麻雀的学生。我相信，那些学生一定会自然来到这里的。”
“嗯~好吧，那我这个大名人就猥自枉屈待在储物间吧。”
“哈哈，抬举你两句就得意忘形！”我朝他手臂拍了一掌。
“哈哈哈，干嘛啊，明明是你说我有名声的嘛。”
“哼。”
“不过……你真了不起啊，逯禔。”
“嗯？怎么突然间这么说。”我转头看向钟清懿。
“其实当时下定决心追求顶点，是因为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奇怪声音。”
“什么声音？”
“声音像一个成熟的女性。她向我提问，我这么积极，究竟在追寻什么？”
钟清懿又露出了那个表情——就像当年邀请我创立麻雀部一样的表情。
“我说，我在找一个难以无法一蹴而就、能持续吸引我去为之付出汗水的东西。”
“‘那么，就去冲击你目所不能及的顶点吧。’那个声音这么对我说。”
“那种说法，对你来说应该很诱人吧。”
是啊，阿懿最喜欢挑战了。
“嗯，可是明明有过那样的豪言壮志，我都差点就要放弃了。”
钟清懿摇了摇头，满脸愧疚。
那次全国比赛吗……不只是麻雀这方面，那是严重冲击钟清懿全身心的一个事件。
“你比我清醒多了。我察觉不到自己的执着，也未曾渴望别人的支持。现在，我意识到，这条路上我一定不能缺少你。”
“哼？阿懿你忘记我之前说的什么了？”
“……记得啦。我改正就是了。”
我握起钟清懿的手。
“我们彼此，都无法缺少彼此。”
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。
“哈哈哈，感觉好肉麻啊，当时怎么想到这个的啊？”
“是吗？我用这句话安慰你时，你可感到得眼泪哗哗流呢。还说，果然打麻雀是少不了我的陪伴的。”我别过头。
“哈哈哈，好吧，我的逯禔部长。”
“吭吭。”活动室终于响起再次敲门声，让我们面面相觑。
“诶！来了来了！”
“我听到啦！阿懿你先进储物室！”
“ok！”
我们分头跑向我们负责的区域。
站到门前，握住门把的我不禁微微一笑——
“不过还是希望，不只是麻雀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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